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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傍晚帶著機構的孩子去精神科就診，

在我於候診室等候孩子與心理師晤談之際，

赫然瞥見一張既生疏又熟悉的面孔，

不費努力思索，轉瞬間，那個青澀可愛的臉龐已喚回我的回憶。

那是大四教育實習班級裡一位頑皮的男孩，

這個孩子可說是令人又愛又恨的經典代表，

他的聰明時常逗得你發笑、敗給他的古靈精怪，

但也因為他的聰明，永遠讓你啞口無言、氣急敗壞，

卻又哭笑不得地不知如何是好，感覺十分無奈！

眼前的他驚喜地看著我，好奇又羞澀地問起我的近況，

在我簡短回應、並向陪在一旁的父親表明身份後，

便開啟了這位父親對孩子一連串深切的寄望和無奈的表白......

我耐心地聆聽著這位爸爸不停列數永無止盡的罪狀，

以及有如從口中不斷掉落鉛塊般沈重的期待，

頓時心疼起一旁不時露出尷尬笑容的他。

他像隻伺機趁隙逃脫的困獸，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轉移話題，

問起我帶誰來看診？又為何而來？

我避重就輕（保護個案）地回答後，沒想到爸爸竟趁勝追擊，

看了他一眼，問了「那她有什麼症狀？還是什麼讓人傷腦筋的狀況？」

我委婉地回應「每個人的狀況不同，而且主要是孩子本身對生活感到苦惱。」

他一聽後面那句，神情好似"他鄉遇故知"般地閃耀著熱切的光芒，

興奮地說：「我也是這樣耶！」

正當我投以關注的眼神，想要多讓他一吐塊壘的同時，

爸爸馬上急"迫"地接問：「你有什麼困擾？你說說看啊！」

（口氣近似 "你這傢伙有什麼困擾？我倒想聽聽看！"）

<↑當然，這種時刻只是為了反駁，而不是真心想要瞭解>

可想而知，此時的他當然不會笨到落入陷阱，

因此只好再度以笑帶過說：「沒有啦！」

話鋒至此，護士恰巧喊了他的名字，領他進入診間，

一會兒，他獨自走出來，留下爸爸和醫師單獨會談，

我們終於能夠輕鬆地隨意聊聊，也終於聽到孩子真實的心聲。

他說出自己在學校裡因不願配合老師的規定，於是時常惹惱師長，

也因為自己「比較強勢」、「比較暴躁」，所以偶爾會和同學吵架，

而且他可以要求「弱勢族群」幫他做事，但沒人會要他幫忙，

因為就算別人要他做，他也「不可能」。（也沒人敢要他幫忙）

他自認是學校所謂的「麻煩人物」，也因為造成別人的困擾，

以致這些事情又帶給自己生活上的困擾，如此惡性循環。

（註：以上「」之處皆為他本身的用語。）

我問他：「你自己覺得自己是麻煩人物嗎？還是別人告訴你的？」

他說：「我自己也這樣覺得，常常會讓別人生氣、苦惱！」

我繼續問：「既然這樣，那你想有什麼方法能讓這些困擾改善？」

他回：「就是用比較"和平"的方式去處理事情啊！」（笑）

好哇！真是一個能夠自覺又懂思考的孩子！

 不 過 ，因為這些話實在是說得太過流暢，感覺非常官方，

於是，我說：「你已經知道方法了耶！但因為還沒"準備好"要改變，
所以即使知道可以怎麼做，但還只是說說而已呴！？」

他一副"被發現了"地笑著點頭，調皮的神情一瞬間顯露無遺......

我帶的孩子結束晤談了，起身轉頭對他說：「你很聰明！
我相信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，也相信你是可以的！一切就看你囉！」

然後，他又給了我一個有點複雜的笑容。

但我真的相信～

他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，且能夠怎麼做。

補充：

我在爸爸不在場的時候，偷偷問他是不是覺得大人的要求很高？

"好像不管怎麼做都達不到，即使進步一點，標準也會隨之提高。"

（因為他說老師覺得他有進步，他爸爸自己也承認，
可是卻仍追加那句父母常掛在嘴邊的「好，還要/可以更好」。）

他當然是點頭如擣蒜，一臉恍若聽到算命仙的鐵口直斷一般。

我一路＆一整晚都在想：

沒有一個孩子生來就問題滿滿，

先天特質或遺傳因素當然有關，

但只消看到主要照顧者的教養態度，

就更容易瞭解彼此間的關連（或來源）。

只是，長大成人的父母、師長已在不經意中遺忘身為孩子的心情＆景況，

於是，在不同位置訂定的價值標準，也就隨之不斷"成長"......

後記：

當天有一個頗為有趣的小插曲，

因為小的我帶著中心的書前去以免浪費時間，

結果那小鬼就問我在看什麼，

我將封面秀給他看，然後他便認真地唸出......

"用  了  那   個   王   八   蛋"

我差點沒噗哧出來，我請他再確認一遍，

他才不好意思地說：「哦！"甩"了那個王八蛋。」

大家知道的，我也是一個淘氣的人（哈～），

於是，我便問了：「請問你可以告訴我『王八蛋要怎麼"用"』嗎？」

這樣一句欠扁的話......